阿谀,是人之常情。
难免有这样的时候,感觉来了,抬轿子纯属真情流露。阿根廷在半决赛全歼克罗地亚,梅西的风采颠倒众生,球迷、媒体、名宿、同行情不自禁,齐唱赞歌,说他马拉多纳显灵,脱胎转世。这个马屁拍得及时到位。梅西当得起人们的顶礼膜拜。在这个舞台,尤其是这把年纪,有这样的发挥,太不容易了。
自老马在1986凭个人神力为阿根廷二夺世界杯,历届大赛迄今,也就梅西,以一己之力拖拽全队前行直至决赛,同时刷出世界杯半决赛胜方进3球兼零封的纪录。远古世界杯,多届半决赛呈一边倒按:有3届世界杯无半决赛),1970世界杯后,绝大部分半决赛紧张有余精彩不足,多靠球星灵光一闪艰难晋级。之前那些一边倒的半决赛中,无论是巴西、乌拉圭、匈牙利、瑞典、捷克斯洛伐克还是德国,谁赢球也不像今天的阿根廷,啃老啃得如此坚决彻底。
阿根廷二夺世界杯时,四强淘汰比利时(该队八强淘汰西班牙也是互射点球)同样是完胜。然老马彼时正值盛年,帮助阿根廷夺完世界杯后,转身又帮那不勒斯首夺意甲;僚机巴尔达诺自始至终发挥稳定良好。不像本届阿根廷,打了几场发现不妙,无奈推翻之前3年的方案,启用阿尔瓦雷斯辅佐梅西,取代高压之下失常的劳塔罗。当年阿根廷全队靠马拉多纳,马拉多纳靠的是自己,脚不够使就用手。7场比赛进5球没有点球,除了对英格兰那个脍炙人口的千里走单骑,对比利时原地启动连过4人破门也藏品级的佳作。
现在?阿根廷还靠大腿,梅西也进了5球,但其中3球是点球,靠自己,梅西多少力不从心。他需要帮助,有的帮助不是来自队友,甚至来自对手。球迷、媒体和主管机构喜欢梅西,很正常。现在能不花钱看的比赛太多了,但梅西依然是你愿意掏钱买票的主要原因。裁判和对手也是人,吹不吹阿根廷的比赛,是否和阿根廷对垒,都不影响他们(可能)喜欢梅西。特别是在梅西宣布这是自己最后一届世界杯后,想看他捧杯告别的呼声,就是舆情的主流。置身其中,自觉不自觉,会顺应这一时代的呼声。
倒不是质疑梅西的3个点球,是不是个个判得滴水不漏。但裁判处理对梅西的侵犯,阿根廷在对方禁区内遇到的拦截,难免有同情加分,法官大人愿意给,挨罚一方不申诉,所谓民不告官不究,一团和气。倒不是质疑墨西哥、波兰和克罗地亚的比赛态度,是不是人人都怀着为国争光的志气,但这三家输阿根廷特输得太轻易,太客气。反观沙特、澳大利亚和荷兰,丢球后不放弃,不等死,和阿根廷打得轰轰烈烈。点球淘汰荷兰,失态的反而是阿根廷,集体向对方挑衅,梅西模仿里克尔梅的庆祝动作向范加尔示威,罕见地爆粗怒斥荷兰球员。
这些都好理解,足球本来是情感的运动,惊险晋级确实需要释放。但你可能多加个问号:如果人人都像荷兰和沙特那样拼阿根廷,梅西再进决赛是不是艰难得多?代价也大得多?过程越艰苦,成功越甜蜜。倒不是质疑阿根廷在梅西率领下再进决赛廉价,但马拉多纳率领阿根廷夺冠的故事,更曲折励志,更感人。那个年代,还没有粉丝经济,不会有保送顶流进决赛的阴谋论,挺过去,你就是好汉,是爷们,并不因为上届世界杯你吃了红牌,这一届就给你补发点什么。同理,梅西打了5届世界杯,为什么会让那么多人产生“哎呀他要再不拿,就没机会了”的惊呼和感慨?
克罗地亚连打两个加时淘汰日本和巴西,体能耗磬是其中一个解释,但不令人信服。一年前,欧洲杯得主意大利打了3个加时(含决赛),首发阵容比克罗地亚更加老化,一样挺过来了。克罗地亚并不是输在体能,更主要的原因。也许是(主观上)觉得挡梅西的道不合适,(客观上)克罗地亚临门一脚太差却又酷爱控传抢工,日本同样破门效率低,克罗地亚水平在日本之上,博得过。巴西主攻,载歌载舞,也对克罗地亚的口味。可一旦遇到捡起大巴玩快反的阿根廷,克罗地亚就没有生还的希望。
阿根廷活到决赛,是改变打法的结果。收缩快反,适合当前的阵容,适合当前的梅西。还是坚持主攻的话,梅西跑动的距离会更长,体能消耗更多,不到半决赛可能就伤了。老将为核打快反,套路都一样,让老将拿球发牌,年轻人腿脚利索多跑。致命短板是:你一旦人盯人核心老将,整个系统就停转。克罗地亚会不知道盯死梅西就成功一半的道理?既然拼了两个加时,多拼一个加时有何不可?为什么要主动攻出去?而且是在自己临门一脚非常糟糕的背景下?如果不主动出击,国际米兰那位布大哥,还要跑16公里吗?还会提前下场吗?当然,说克罗地亚采取主动,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,卖个破绽让阿根廷挤过华容道,听着牵强。
四年前,克罗地亚是怎么输的决赛?不就是一个模子嘛?世界杯决赛,从1986年之后,只有法国在1998进球超过两个,其余6届都在两球或以下。到克罗地亚这儿,出了4比2的高分。世界杯半决赛,从1986开始,只有2014出了个7比1,其余8届单场不超过两球,到克罗地亚这,出了个0比3的一边倒。两次大比分输球都是你,克罗地亚也许就不是想象中那样,礼送梅西进决赛,而是客观上水平就差,还选择了高端的死法。克罗地亚也和摩洛哥一样,因为体量小成绩不错,收获了大量谀辞。说来说去无非是看莫德里奇的面子,下意识觉得莫德里奇牛,克罗地亚全队被传染,也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