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那边打来电话，找女篮主教练杨伯镛。杨指导正领着女篮姑娘们，在操场上跑圈圈。这样男篮主教练钱澄海，便去接了电话。
电话那边说，全国少年篮球锦标赛结束，发现了一个好苗子，名叫郑海霞，河南队的，小姑娘才十三岁，就长到两米零一了。他们把这姑娘留在北京了，是不是让郑海霞到延安来，与国家女篮汇合。
钱指导说，国家男女篮在延安的封闭训练，已经三个月了，再有一个礼拜就结束回京。你们让小郑不要来延安了，在北京给她登记个房间，让酒店把床加宽一点，等国家队回来汇合。钱澄海还说，咱们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巨无霸，是中国篮球的福分。
在延安封闭训练的国家女篮，中锋是陈月芳，也很优秀。二中锋是柳青，这姑娘身体有些纤弱，但是敢打敢拼，篮下屡屡被对方放倒，站起来，一瘸一拐地又跑起来了。左前锋是宋晓波，她十分霸气，拿手动作是斜插着三步上篮，打板入框。她是女篮队长，嘴里操着北京话，胳膊一扬一扬，高喊着“回头回头”，“站位站位”，“看底线”这些话。我记得邱晨好像是打右前锋的，邱晨是西安娃，我见过她打球间隙，穿一件大西装，撩着两个大长腿，在延安街头行走的样子。当年的篮球名宿王立彬，提起邱晨，赞不绝口，连眼睛都放光了。他说邱晨还有个弟弟，篮球也打得好，在省队。
国家女篮的两个后卫，一个叫丛学娣，一个叫薛翠兰。丛学娣是上海人，留个男娃娃头，球打得很有章法。薛翠兰好像脑后扎了两个小辫，带起球横冲直闯，给人一种拼命三郎的感觉。
男篮都有些谁，我记不清了。印象最深的是王非，他是小前锋，一过中线，高举低打，带这个球满天飞，把观众的眼都看花了。
组织后卫是吴忻水，一代球王。那时候男篮的巨无霸穆铁柱，还未加入，或者说已经加入了，只是我关注男篮少一点，没有注意到他。那一年，中国图书节在南京召开。国展中心处有个签名售书活动，一张长桌上，坐个名作家刘心武，坐个篮球名宿张卫平，坐个我。刘心武签的好像是红楼梦研究，张卫平签的是《怎样打篮球》，我签的是《罗布泊档案》。
席间，我问张卫平张指导，穆铁柱的身高到底是多少。张指导笑了，他说很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，他就说身高这事，也多次问起穆铁柱，穆铁柱每次都害羞地摆摆手，说“不提这事”。张指导说，穆铁柱的身高，应当是两米三四。为什么这样说呢？他说，有一次打大赛，给队员们做队服，让每人自报身高。穆铁柱随手写了个“两米三二”。后来衣服做回来，穆铁柱一试，小！只好让张卫平拿去，又改了改。
穆铁柱，郑海霞这两个中国球坛的巨人传说，风靡了一个时代，永远值得球迷怀念和尊重。现今中国女篮又出现了好几位特殊身高的运动员，希望现在的教练们能像钱澄海、杨伯镛当年栽培她们一样。出于公心，栽培她们。
譬如说吧，有个刘禹彤，身高两米零一，体重二百六十斤，体壮如牛，勇猛如虎。她完全是个另类，如果让她再学一学奥拉朱旺的太空舞步，学一学贾巴尔的勾手，她将十分厉害。
她的更重要的长处在于防守，篮下一站。庞大的身躯占了半个三秒区的空间，从而强势一切的球队在她面前都得改变篮下进攻方式和节奏。我是当年部队转业以后，在延安一家工厂当文书。而延安地区女篮在这家工厂。所以国家女篮封闭训练期间，延安女篮充当陪练。工厂领导要我带队去。
这支延安地区女篮也很优秀，里面有几个北京女知青。后来由于这些人一直未能正式，主任生了气，要我给市工业局打了个报告，说你们再不给转正指标，这个队我们就不要了。我把文件拿到市工业局后，恰好延安卷烟厂厂长杜长江在场。杜厂长说，印刷厂不要，我们卷烟厂要，咱们立马签字。我说签就签。就这样稀里糊涂地，地区女篮到了卷烟厂。为这事，印刷厂领导没少批评我。
国家男篮女篮在延安封闭训练的时间是哪一年，我原来记下是1977年秋天，后来我问王立彬，王指导说可能要靠后一点。我想也对，因为77年7月6日延安城发洪水。大桥上的栏杆被推了，刚脱下军装的我，受市武装部委托，带着个民兵小分队，在大桥上站了三个月岗。也不可能是1979年，因为79年4月，我已经调到复刊的延安日报去了。那么，国家男女篮封闭训练时间，应当是1978年的夏秋时节了。
文/高建群
2023年12月31日
记于西安
